• 以正念劍,破十魔軍/班迪達尊者‏

叁、以正念劍,破十魔軍[1]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禪修可以看作是善心與不善心之間的戰爭。處於不善這邊的是煩惱的力量—即我們所知的十魔軍(The Ten Armies of Mara),巴利語Mara(魔羅,惡魔)意指能奪命者,他是扼殺美德與生命力的化身,他的軍隊早已嚴陣以待,準備攻擊所有的行者,甚至在佛陀成道之夜,也想要戰勝佛陀。

    《經集》(Sutta Nipata)中有一段佛陀對魔羅說的話:

愛欲是汝第一軍,不樂第二軍,飢渴第三軍,渴愛第四軍,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惛眠第五軍,怖畏第六軍,疑惑第七軍,偽善驕慢第八

  軍,恭敬、利、名譽,邪行得名聲(第九軍);稱讚自己,

    貶損輕蔑他人(第十軍)。魔羅!此是汝魔軍,黑魔之

  軍陣,無勇者不勝彼,獲勝得快樂。」[2]

     

    為了克服心中黑暗的力量,我們要修習四念處禪修法(satipattthana vipassanmeditation),它能給我們正念之劍,以及攻擊、防禦的戰術。在佛陀的例子中,我們知道誰贏得了勝利。現在,哪一邊會戰勝你呢?        

第一魔軍:愛欲(Sense Pleasure

    愛欲是第一魔軍。由於過去在欲界的善行,我們再度投生在這個世界,這裡如其他欲界眾生一樣,面對各種動人的感官所緣。甜美的音聲、芬芳的香氣、美好的觀念,以及其他令人愉快的外境觸動著我們的六根門,遇到這些外境的結果是生起欲望。令人愉悅的外境與欲望是愛欲的兩個基礎。

 

    我們對家庭、財產、職業和朋友的執著,也構成這第一支軍隊。通常對有情眾生而言,這是很難征服的軍隊。有些人藉由成為比丘或比丘尼,離開家庭與所有執取的東西,來與它作戰。在密集禪修時,禪修者暫時離開家庭、工作,來與那些繫縛我們的魔軍戰鬥。

    在你禪修的每一刻,特別是密集禪修時,你遠離許多令人愉悅的事物,在這有限的範圍內,你會發現,自己環境中的某些部分比其他部分要來得令人歡喜。這時,認出你正在應付的魔羅(你解脫的敵人)是有幫助的。

第二魔軍:不滿(Dissatisfaction

    第二支魔軍是不滿於梵行,特別是針對禪修。在密集禪修時,你會發現自己的不滿與厭煩:坐墊的硬度或高度、供給的食物,以及禪修期間的任何事物。有些問題會突然出現,使自己無法沈浸在禪修的喜悅中,你可能會覺得禪修出了差錯。為了與這些「不滿」戰鬥,你必須成為喜樂的人,好樂佛法,並獻身於佛法。一旦找到並運用正確的修行方法,你會克服這些障礙,此時,喜樂自然會從定中生起。這時,你會了解禪悅遠勝於欲樂,這就是喜樂的人的看法。然而,假如你的練習不夠徹底與慎重,那麼,你便無法發現佛法微妙之處,而會嫌惡在禪修時生起的困難。那麼,魔羅就會是勝利者。

    再說一次,克服修觀的困難如同戰爭,行者要進攻、防禦,全憑他的能力而定。倘若他是強悍的戰士,就會進步;如果他比較懦弱,可能會暫時撤退,但不要慌亂或漫無目的的撤退。更明確的說,這種撤退是有計劃的,是以聚集力量,最後獲勝為目標。

 

    有時對環境或其他禪修的資具感到不滿,不一定全然是魔羅的錯,不完全是因為心到處亂跑而引起,然而,不滿會妨礙禪修的進步。為了禪修,某些生活必需品必須是適用的,禪修者必須有適當的居所與飲食,以及種種協助。滿足了這些需求,他們才能全心全意禪修。

 

    適當的環境需求,是九種增長五根的方法中的第四個,在前一章已有詳盡的討論。如果在禪修環境中發現有所不足,確實會妨礙禪修,那麼,採取一些行動來修正是必要的。當然,你要對自己與他人誠實,確定你沒有屈服於第二魔軍。

 

第三魔軍:飢渴(Hunger and Thirst

食物是個問題嗎?當第三魔軍飢渴再度襲擊時,也許行者只需克服對食物的欲求與不滿足。在古代,乃至現代,比丘與比丘尼的食物是依賴在家信徒的布施。比丘的習慣是每天到護持他的村落托缽,有時他可能住在偏遠的地區,只從小聚落中的幾個家庭獲得所有的食物,他的需求不一定每天都會得到滿足,在家的行者也是如此。

 

    在密集禪修時,食物不會全部與家裡的相同,不會有你喜歡的甜食,或習慣的較酸、較鹹與重口味的食物。由於缺少這些味道,你的心受到干擾而無法專注,也因而無法看到法。在俗世也是如此,一個人可以花許多錢在餐廳,卻不喜歡那些菜餚。事實上,人們很少獲得自己喜歡的東西,他們不但對食物感到飢渴,也為衣服、娛樂,或新奇興奮的活動感到飢渴。這飢渴的想法與人們的需求有關。

 

    如果你很容易滿足,那麼,採取對所有獲得的東西都感恩的態度,第三魔軍就不會干擾你了。人不會總是隨心所欲,但可以處在有益而適當的環境中。假如你努力專注在禪修中,你便能品嘗到真正的法味,那會令人感到無比的滿足。此時,第三魔軍在你眼中就像玩具兵一樣了。

    飢渴是很難適應的,這種不舒服的感覺,任何人都不喜歡。當它們攻擊時,如果沒有正念,必然會開始打妄想。你會為了獲取想要的東西而提出許多理由:是為了禪修啊!為了心的健康,為了幫助消化。然後,到處攀緣,以獲取渴望的東西,身體也陷溺在追求渴望中。

       

第四魔軍:渴愛(Craving

    渴愛是魔羅的第四支軍隊。有時,比丘可能在托缽結束時,缽尚未裝滿,或還未獲得適合他的食物,他可能決定繼續托缽,不回僧院去。這是尚未試過的新路線,在這條路上可能會獲得渴望的珍饈,這新的路線可能很長。不論是否為比丘,人們可能很熟悉這種狀態,渴望先出現,然後計劃,接著四處奔走去獲得它。這整個過程可能會讓身心俱疲。

       

第五魔軍:昏沉睡眠(Sloth and Torpor

    如此,第五魔軍昏沈睡眠就前進了。昏沈睡眠造成的困難值得詳述,因為它們總是出人意表。巴利語 thina意為昏沈,實際上指怯弱的心:畏怯、退縮、黏著與染污的心,無法專注在禪修的所緣上。昏沈會讓心怯弱,也會引起身體的虛弱,懶散的心讓你無法端身正坐,行禪也會變得曳步而行。昏沈意味缺少如火燃燒般的精進。心變得頑強粗重,缺乏靈敏度。

    雖然禪修者開始時很精進,但仍會昏沈,因此需要額外的精進來去除它。心的力量至少有部分受到阻礙,精進、念、尋與觸等善心所都被怯弱的心所覆蓋,它們的功用因此變得遲鈍,這種情況稱為昏沈睡眠(thina middha)。thina 是昏沈,而middha是睡眠。禪修時,無須區別昏沈與睡眠,我們已熟悉心的狀態了。昏沈是受限制的狀態,就如監禁在極小的囚房,任何善心所都無法自由活動。昏沈與睡眠之所以合稱為「蓋」,是因為它是善心所的障礙。最後,魔羅的第五支軍隊能讓禪修完全停頓。眼皮有顫動的感覺,頭突然向前傾……我們應如何克服這討厭的狀態?

 

    有一次,當佛陀的弟子目犍連尊者在森林中禪修時,昏沈睡眠生起,他的心畏怯、退縮,像塊冷凍而堅硬的奶油一樣無法使用。此時,佛陀深入觀察他的心,看到他的困境,向前對他說:「我的孩子,摩訶目犍連!你是不是昏昏欲睡?想打瞌睡?」尊者回答:「是的,佛陀!我正在打瞌睡。」佛陀說:「聽著,現在我要教你克服昏沈睡眠的八種方法。」

 

保持清醒的八種方法(Eight Ways to Stay Awake

第一個方法是改變態度

    當昏沈時,人也許會有這樣的想法:「我是那麼想睡,在這裡迷迷糊糊的坐著,對我毫無益處,或許我可以躺個一分鐘,恢復體力。」只要你接受這種想法,昏沈睡眠就會受到鼓舞而繼續下去。另一方面,如果他毅然決然的說:「我要坐到昏沈睡眠消失,如果它再生起,我不會讓步!」這是佛陀所謂「改變態度」的意思,這樣的決心為克服第五魔軍打下基礎。    

    另一個改變態度的時機是,當禪修變得容易且平穩時,你能跟上腹部起伏的速度,且無須太精進就可以觀察得很好,你會鬆懈下來,向後坐,冷靜的看著腹部的起伏。由於放鬆,昏沈睡眠便悄悄生起。果真如此,你應該試著加強正念,更專注的看著腹部的起伏,或增加禪修的所緣。

 

    有個增加所緣的特別技巧,這比簡單的觀察腹部需要更多的精進,因此也有重振活力的效果。要默念:「起、伏、坐著、接觸。」當默念「坐著」時,將覺知轉移到整個身體坐著的感覺;默念「接觸」時,則將焦點放在接觸一個或多個小區域的感覺,每個區域大約銅板大小。臀部是適合觀察的區域,在默念「接觸」時,你要一直回到所選擇的同一個區域,即使你無法總是對那裡有感覺。

    昏沈愈嚴重,你就需要更多的接觸點,最多到六個左右。在不斷練習觀察觸點後,將注意力拉回腹部,並開始重覆默念。這個改變相當有效,但並非絕對可靠。

 

    第二個消除昏昏欲睡的方法,是去思考能激勵自己的經文,試著思考它們的深義。也許你曾在夜裡醒著躺在床上,深思某些事件的意義,若能如此,你會了解佛陀所說消除昏沈睡眠第二個方法的功能。

    在佛教心理學中,有專門用語來分析思考的構成要素,其中一種即是尋(vitakka)心所。它有開啟心,並使之清新的能力,也是消除昏沈睡眠的方法。

    第三個對治昏沈睡眠的方法,是大聲唸誦那些相同的經文。如果是在團體中禪修,你的聲音自然應該只大到自己聽到就好。你的心若仍未振作,就要用較激烈的方法,拉耳朵或摩擦手掌、手臂、兩腿與臉部,這樣能刺激血液循環,稍微提振精神。假如仍昏昏欲睡,那麼就很有正念的起身,去洗臉,也可點眼藥水來提振精神。若這個方法失敗,那麼建議你去注視光亮的所緣,如月亮或燈泡,這可以使你的心明亮起來。清淨的心即是一種光,有了它,你可以重新嘗試,自始至終清楚的觀察腹部的起伏。

 

    如果每個技巧都無效,那麼,你應該保持正念試著輕快的行禪。最後,適度的投降即是就寢。如果昏沈與睡眠持續很長一段時間,原因可能是便秘,果真如此,就要考慮溫和的通便。

 

第六魔軍:怖畏(Fear

    魔羅的第六支軍隊是畏懼與怯懦,它攻擊在偏遠地方修行的禪修者,特別是受到昏沈與睡眠的攻擊,而缺少精進力時。勇猛精進能驅除畏懼,對佛法清楚的了解也能排除恐懼,因為它會帶來精進、念與定。

    佛法是在地球上可獲得的最大保護,對佛法要有信心,要修習佛法,佛法是畏懼的特效藥。持戒可確保人在未來擁有良善而喜悅的環境;修習禪定者的精神苦惱較少;而修慧則可引導人邁向涅槃:超越所有恐怖、危難。修習佛法才是真正在照顧、保護自己,而且扮演自己最好的朋友。

 

    畏懼是憤怒衰弱的表現。你無法面對問題,因此等待機會逃離。如果你能以開朗放鬆的心,直接面對問題,畏懼就不會生起。在密集禪修時,不識佛法的禪修者,在與其他禪修者或老師聯繫時,會感到畏懼,缺乏信心。

 

    例如,有些禪修者極昏沈,他們在五個小時的禪坐中都在睡覺,一整天裡可能只有幾分鐘有清楚的覺知。這樣的禪修者,若與那些總是能進入深定的禪修者比較,會覺得自己比較差、膽怯且困窘。在緬甸,昏沈的禪修者偶爾會偷偷溜走幾天,會逃過小參,有些人就偷偷溜回家了。他們就如未做作業的學童一樣。假如這樣的禪修者能勇猛精進,他們的覺知就會變得有如太陽般熾熱,讓昏睡的烏雲蒸發消失,那麼,他們就可以勇敢的面對老師,樂於報告他們在修習佛法時親自所見。

    在禪修時,不論遇到什麼問題,要鼓起勇氣誠實的向老師報告。有時禪修者會覺得自己的禪修陷入困境,事實上是漸入佳境。一位值得信賴又有資格的老師,可以幫助你克服這些不安全感,同時你也會以精進心、信心來修習佛法。第七魔軍:疑惑Doubt

    昏沈睡眠或許是禪修者懷疑自己能力的唯一理由,疑惑是魔羅的第七支軍隊:令人恐懼的軍隊。當禪修者從禪修時偷偷溜走,他可能會失去自信,若反覆思量情勢,通常無法進步。相反的,疑惑會生起,並慢慢擴大,首先是自我懷疑,然後懷疑修行的方法,甚至懷疑老師。例如:老師有能力了解這種情況嗎?也許這位禪修者是個特例,需要特別的指導;懷疑其他的禪修者敘述的經驗一定是虛構的。因此,對禪修時可以想到的每個方面都變得半信半疑了。

    第七魔軍vicikiccha(疑)的意義比「疑惑」一詞更多,它是由於臆測而使心疲憊不堪的狀態。例如,被昏沈睡眠所攻擊的行者,便無法集中注意力來培養直覺的觀智。假如這樣的行者保持正念,他也許可以直接觀察到名色,並看到兩者的因果關係。

    如果沒有實際的觀察,就無法了解名色的本質,因為人無法了解他從未看到的事物。現在這位失念的禪修者,開始訴諸理性與推理:「我在想名色是由什麼構成,它們的關係如何?」不幸的是,他只能以不成熟的了解,再摻入一些幻想來解釋自己的經驗。由於無法洞察真理,心因而騷動不安,於是感到困惑茫然,猶豫不決,這是疑惑的另一種型態,過度的推論會使人精疲力竭。

    不成熟的慧,會讓禪修者缺乏信心,他的心會在各種選擇之間游移。由於他記得曾聽過的禪修技巧,因此他這種試一下,那種試一下,於是落入一大鍋雜碎之中,或許就此淹沒了。疑惑是修行者可怕的障礙。懷疑、推測的近因是心在尋求真理時,缺乏適當的作意,而有不適當的調整。所以,適當的作意是治療疑惑的方法。假如看的方向正確,就會看到事物的本質。為了你自己而如此看,你對它就不再懷疑了。

 

    為了替如理作意創造適當的因緣,有位能引領你走向真理與智慧之路的老師,是很重要的。佛陀說,想要發掘真理的人,應該找一位可信賴又有能力的老師。如果你無法找到好老師,並聽從他的指導,那麼你必然會求助於現今看得到的、過多的禪修文獻。

    請千萬要小心,如果你是位貪心的讀者,獲得許多禪修技巧的知識,然後想把它們放在一起,最後你可能會大失所望,甚至會比開始時更疑惑。即使有些是好的技巧,可是由於你沒有正確的練習,這些技巧就會變得無效,同時還會懷疑它們,如此將無法獲得禪修的益處。如果人不能如法的禪修,對世間現象的本質便無法了解,不只疑惑會增加,心也會變得粗重、僵硬,被忿怒厭惡,及其有關的心法所攻擊,挫折與抗拒可能也在其中。

 

多刺的心The Thorny Mind

    忿怒使心像刺一樣,既粗重又僵硬。在憤怒的影響下,禪修者會被刺傷,就如旅人強行通過荊棘,每走一步都會受苦。忿怒對禪修者而言,是很大的障礙,我會詳論一些細節,希望讀者能學會克服的方法。大體上來說,它是從兩種心態產生:首先是疑惑,其次是所謂的心「結」。

 

    為我們指出覺悟之道的佛陀說,有五種疑惑導致多刺的心,禪修者會被疑惑刺傷。他會先懷疑通往解脫之道的法(Dhamma),也懷疑根除部分或全部煩惱的聖者(僧伽);接著懷疑自己:懷疑自己的戒行與禪修方法;最後懷疑其他的禪修者,包括老師。當出現這些疑惑時,禪修者內心會充滿忿怒與抗拒,他的心變得多刺,他可能不願意禪修,對禪修半信半疑,覺得不可信賴。

 

    然而,我們尚未全盤皆輸,智慧與知識是疑惑的良藥。通常具有說服力的話,如老師具激勵作用的開示等,都能把禪修者從疑惑的荊棘叢中誘導出來,回到直接觀察的道路

上,如此禪修者會大大鬆口氣,並心存感激。現在,他們有機會了解實相的本質,果真如此,那麼更高層次的智慧,會成為他們多刺的心的良藥。然而,一旦無法回到道路上來,疑惑便會一發不可收拾。

 

五種心結The Five Mental Fetters

    多刺的心不但會從疑惑中生起,也會從所謂五種心「結」中生起。當這些「結」出現,心會因為厭惡、挫折與抗拒而感到痛苦。這些「結」是可以克服的,觀禪會將它們從心中清除。在它們入侵禪修者時,第一步是認出它們,以恢復寬廣與靈活的心境。

    第一個結是被各種感官的所緣object所束縛。一旦渴望令人愉悅的所緣,就會對當下所發生的事感到不滿。最主要的所緣—腹部的起伏,看起來也許無趣且不如人的幻想,如果這些不滿生起,就會障礙禪修的進展。

 

    第二個結是對自己的身體過度執著,有時是極度自戀。在禪修時,過度自戀是值得注意的障礙。當人長時間坐著,必然會生起不愉快的感覺,有些相當強烈,你可能擔心可憐的腿是否還能走路?也許決定張開眼睛、伸伸腿,此時,持續的注意力通常會被打斷,失去衝力體貼考量自己的身體,有時會排擠掉我們探索痛苦本質所需的勇氣。

 

    個人的外表會引生第三個結。有些人要靠時髦的服飾與裝扮才會感到稱心。如果無法取得這些東西,這些人會覺得好像失去某些東西,而憂慮會影響他們的進步。在密集禪修時,化妝與浮誇的打扮是不恰當的,也會分散注意力。

      第四個心「結」是指被食物所束縛。有些人喜歡吃得多,有些人則有許多奇想或偏好。對那些最關心食慾是否能滿足的人來說,打瞌睡的快樂會大於修習正念的快樂。有些行者有相反的問題,會擔心發胖,他們也被自己所吃的東西束縛。

    第五個心「結」,是以下一世投生在梵天為目標來禪修。這除了將禪修奠基於渴望之外,眼光也放得太低了

    藉由勤奮修行,可以克服這五種結,以相同的方法也能克服疑惑與忿怒。去除了多刺的心之後,心會如水晶般晶瑩剔透,會很歡喜的精進禪修,讓你走上修行之路;持續精進,讓你進入更深的禪定中;精進到極致,在修行的最高階段帶來解脫。這三種精進使心警覺與敏銳,是抵抗魔羅的第七支軍隊-疑惑最好的方法。只有當心從所緣溜走時,像有時精進力減弱,這時疑惑與遁辭才會乘虛而入。

 

信讓心變得清明Faith Clarifies the Mind

    信(saddha)有使心變得清明的能力,且能去除疑惑與忿怒。想像一桶混濁的水,充滿沈澱物,有些化學物質如明礬,可讓懸浮粒子迅速沈澱,留下清澈的水。信的作用正是如此,沈澱雜質,為心帶來清淨。

    不知三寶功德的禪修者,會對佛、法、僧與禪修的價值感到疑惑,於是被第七魔軍所擊敗。這種行者的心如同一桶混濁的水;當他從閱讀、討論佛法或開示中知道這些功德後,疑惑就會漸漸消失,信就會生起。

    有了信心,便會想禪修,願意盡力達到目標。強大的信心是修行的基礎,認真禪修與修行佛法必定能增長精進、念與定,然後智慧便會在觀禪的各階段中生起

    當禪修的環境與條件具足時,智慧自然會生起。觀智只有在能看到名色的自相與共相時產生。「自相」指直接經驗到名色的各別特性,例如顏色、形狀、味道、氣味、聲音、軟硬、冷熱、移動與各種心法。對一切名色的特相而言,「共相」則是有普遍性的。在各別的特質上,每個所緣與其他所緣可能差異極大,然而全都有無常、苦、無我的共相。

 

    由完全的覺知而生起的慧,能清楚的了解自相與共相兩種特性。這種智慧的特質是光亮,它照亮覺知的範圍。智慧好比探照燈劃破黑暗,顯示出一切所緣與心法的自相和共相。透過智慧之光,你會在任何活動中,無論是見、聞、嚐、觸,透過色身的感覺或思考看到這些特質。

 

    智慧的特相是無癡。當智慧生起時,心就不會為與名色有關的錯誤觀念或愚癡的見解所困惑。看得清楚,不困惑,心便充滿信心,這是證信(verified faith)。證信既不盲目,也不是沒有根據,它來自個人的實際經驗,它如雨水,讓人獲得滋潤。經典描述這種信心,是以個人直接經驗為基礎的,如此,我們明白信心與智慧兩者關係密切。

    證信不會因為你聽到合理的陳述而生起,也不是來自學問、學術研究或抽象的推論,更不是由尊者、老師、仁波切或心靈團體把它硬塞進你耳朵的。你自己直覺的經驗才能帶來這種穩固持久的信心。

    增長與了解證信最重要的方法,是遵從經典的指導來修行。四念處(satipattthana)禪修法有時會被認為太狹隘或太簡單,從外表來看似乎如此,然而當智慧在深度禪修中生起時,這種經驗便會粉碎這種錯誤的觀念。內觀產生智慧,一點也不狹隘,而是能看到遼闊的全景。

 

    信心生起時,會自然發現:心變得如水晶般清澈,沒有污染,此時的心是平靜、清明的。證信的功能是澄淨五根:信、精進、念、定、慧。五根變得敏銳,有效率,而其特性也會更有效的增長,以帶來平靜、有力的禪定,如此禪修者不但能克服第七魔軍,也包括其他魔羅的九支軍隊。

 

使修行有成就的四種力量Four Powers which Motivate Successful Practice

    禪修就如在俗世中的努力,一個精力充沛,意志堅強的人,可以完成任何渴望的事情。精進與心的力量是四種激發修行成就力量中的兩種。欲(chanda)指意願,是第一種力量,精進(viriya)是第二種,心的力量是第三種,智慧是第四種。如果這四個心所提供了推動的力量,禪修便會有進步,不論他是否想從中得到任何結果,他甚至能以這種方式證入涅槃。

    佛陀以一個例子來說明如何達到禪修的目標。如果母雞以希望蛋能孵化的心來下蛋,但後來牠跑開了,把蛋暴露在大自然裡,那麼蛋很快就會腐壞;假如母雞認真負起孵蛋的責任,每天花很長的時間孵蛋,牠的體溫讓蛋不會腐壞,又能讓小雞在裡面成長。孵蛋是母雞最重要的責任,牠必須以正確的方式去做,微微張開翅膀保護雞巢,不讓雨水淋濕,還必須注意不要坐得太用力而坐破了蛋。如果牠以正確的方式坐著,而且孵上足夠的時間,蛋自然會接受到足以孵化的溫度。在蛋殼裡,胚胎發展成鳥喙與爪子,日復一日,蛋殼漸漸變薄。在母雞暫時離巢的時間,小雞可以從裡面看到光線慢慢變亮,大約三週左右,健康的雛雞便從幽閉的空間破殼而出。結果就是這樣,不論母雞是否能預見這結局,牠所要做的就是規律的孵蛋。母雞非常專注的致力於這項任務,有時牠寧願忍受飢渴,也不想離蛋起身,如果實在必須起身,也會很有效率的完成差事,然後儘快回來坐著。

 

    我不建議你不吃飯、不喝水或不去上廁所,我只希望你能受到母雞耐心與堅忍的激勵。如果母雞變得浮躁,焦慮不安,坐幾分鐘後,就到外面去做其他的事,蛋很快會腐壞,而小雞也無法出生。

    對行者來說也是如此。如果在禪坐時,你很容易屈服於一時興起的念頭,去搔癢、移動或扭動,精進的熱度就無法持續到讓心清明,使它不受障礙與困難的影響,就如前述五種心結:欲、對自己與別人身體的執著、貪食,以及以未來的欲樂為禪修目標等的渴望。

    努力在每個當下保持正念的禪修者,能持續的精進,就如母雞身上持續的熱度一樣。這種精進的熱度讓心不會腐壞,也不會讓煩惱生起,同時也會經由它的發展階段,讓慧成長、成熟。

    這五個心「結」會在心無法專注時生起。如果行者在接觸愉悅的感官所緣時,沒有正念,心就會充滿渴望與執取,這是第一個結。然而,有了正念就能克服愛欲。同樣的,如果能了解身體的本質,執著就會消失,對他人身體的迷戀也會隨之減少,因此,第二個與第三個結就解除了。

 

    仔細觀察進食的整個過程,可以克服第四個結─貪吃。如果以證入涅槃為目標來禪修,那麼心的第五個結─希望來世投生於梵天界,獲得世俗欲樂的渴望也會消失。因此,持續的正念與精進可以克服這五個結。當這些結解除後,我們的心不再被黑暗、狹隘的心法所捆綁,便能自在的迎向光明。

    有了持續的精進、念與定,心會充滿佛法的溫暖,使心保持清明,讓煩惱消失。佛法的芳香瀰漫所有的地方,而無明的外殼漸漸變薄、變透明。禪修者會了解名色及所有事物的本質。信心建立在直接的經驗上,透過身心的生滅過程,他們了解名色如何相互關連,兩者並非由一個獨立的「我」的行為與決定所推動。經由推斷,他們了解這因果關係的過程存在於過去,也會持續到未來。隨著練習的加深,會得到更大的信心,不再懷疑自己、老師、其他的禪修者和禪修,心中充滿對佛、法、僧的感激。然後會看到事物的生滅,並了解其無常、苦、無我的本質。當這種智慧生起時,對這些現象的無明也消失了。

 

    就如正要孵化的小雞,此時你會看到很多光從蛋殼外照進來,對各種所緣境的覺知,會以愈來愈快的速度向前移動,你會有未曾有過的精進,同時生起強大的信心。

    如果你的智慧繼續增長,將會體證涅槃─道心與果心。你會從黑暗的殼中解脫出來,就如小雞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,與母親在陽光普照的農家庭院中奔跑,你也一樣,將充滿無比的幸福與快樂。體證涅槃的禪修者會感到無比快樂與幸福,他們擁有強大的信心、精進、念與定。

 

    我希望你能深思母雞的譬喻,就如母雞不帶有欲求希望,只老實認真的完成牠的責任。所以,願你好好「孵化」你的禪修。願你不會成為一顆腐壞的蛋。

 

指揮自己的船Captain of My own Ship

我曾花許多時間在疑惑與相關的問題上,知道它的嚴重性,所以希望能幫助你們避免。我知道疑惑會帶來痛苦,當我二十八、九歲時,我到仰光的馬哈希禪修中心(Mahaasi

Sasana Yeiktha),在前輩馬哈希尊者的指導下禪修。到禪修中心大約一星期後,我開始對其他的禪修者吹毛求疵,有些禪修的比丘戒行並不清淨,他們既不謹慎,又不細心;在家的禪修者也是如此,他們想要交談,又以野蠻無禮的態度四處走動。我的心充滿疑惑,甚至我的老師—他是馬哈希尊者的助理,也是我挑剔的對象:此人從不微笑,有時魯莽又嚴厲,我覺得禪師應該充滿和善與關懷才對。

 

    有能力的禪師可以憑知識、經驗─根據許多禪修者的經驗與經典的研究來推測禪修者的狀況,這位教導我的禪師也不例外。他看到我的禪修退步,猜想應該是心中有疑惑,於是非常溫和、善巧的責備我。之後,我回到房間自我反省,我問自己:「我為什麼到這裡來?來批判他人和考驗老師嗎?不是!」

    我了解自己到禪修中心來,是為了去除生死輪迴中累積的煩惱,希望藉著來禪修中心禪修,來完成這個目標。對我而言,這種反省是很好的釐清。突然腦中靈光一閃,我好比駕著一艘帆船,在外海被狂風暴雨襲擊,四周波濤洶湧,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,我無助的在大海中搖晃。附近的船隻也遭受同樣的困境,但我並未操控自己的船,反而高聲向其他船長發出各種命令:「最好升起船帆!嗨,就是你!最好把它們降下來!」如果我繼續做愛管閒事的人,很可能會發現自己已沈在海底了。這是我自己學到的。從此以後,我非常努力,不再有任何疑惑,甚至變成老師特別喜愛的學生。希望你可以從我的經驗中獲益。

第八魔軍:傲慢不知恩Conceit and Ingratitude

    在克服疑惑之後,禪修者會了解一些「法」,不幸的是,魔羅的第八支軍隊-我慢與忘恩負義正蓄勢待發。當禪修者在禪修中經驗到喜悅、大喜和其他有趣的事時,我慢便會生起。此時他們也許會好奇,老師是否已達到這不可思議的境界,其他禪修者是否與他們一樣努力禪修等。

    我慢常發生在觀智生起的階段,當禪修者觀察到現象剎那生滅時,那是不可思議的經驗。當具足正念,專注在所緣境時,在每個當下都可看到它們如何生滅。在這個階段,許多煩惱會生起,這些煩惱稱為觀染(vipassana kilesas)。由於這些煩惱會成為禪修的障礙,對禪修者而言,要清楚的了解它們。經典告訴我們:慢(mana)的特相是精進─極度的熱誠與熱情。十分精進,並充滿自我中心與自我讚美的想法,例如:「我多棒啊!無人可以與我相提並論!」

 

    我慢的顯著特徵是頑強與剛硬,頑固自大,就如剛剛吞下其他生物的巨蟒,我慢的特徵也會表現為身體與姿勢的緊繃。我慢的受害者會有大頭與僵硬的脖子,因此會發現他很難謙恭的對人鞠躬。

 

忘記他人的幫助Forgetting Other’s Help

    我慢是種可怕的心態,它會忘恩負義,讓人很難承認自己欠人恩惠,不但忘記他人過去對自己所做的善行,還輕視他們,詆毀他們的功德。此外,還會隱瞞他人的美德,讓他們不受尊敬。這種對待恩人的態度是我慢的第二種型態,第一種則是剛硬。

    在我們的一生中有許多恩人,特別是在孩提與年少時,例如,雙親在我們無助時,給我們愛、教育和其他生活所需;老師傳授我們知識;在我們陷入麻煩時,朋友給予幫助。記得那些曾幫助我們的人的恩情,我們會謙虛與感恩,而且希望有機會可以回報。這種平和的心能打敗第八魔軍。

 

    不承認曾受人恩惠的人十分常見。也許某位在家人發現自己有困難,而有個慈悲的朋友給予幫助,幸虧獲得幫助,那人的情況改善了,但後來他卻絲毫不知感謝,甚至反過來對恩人說些刺耳的話:「你曾經為我做過什麼嗎?」這種舉止在這世界上十分常見。

 

    即使比丘也會變得自大,覺得他因為自己的努力,就成為一位有名望且受歡迎的老師。他忘了指導者與師父,他們從他成為沙彌時,就開始幫助他,教他讀經、提供生活所需、指導禪修、給他忠告,以及在適當的時機責備他。因此,他長大才能成為一位負責任、有教養且有禮貌的比丘。到了可以獨立時,這位比丘可能展露極高的天賦。他開示的佛法精彩又淺顯易懂,人們尊敬他,送他許多禮物,還邀請他到很遠的地方弘法。這位比丘處在生命的高峰,變得相當自大。也許有一天,他年長的師父對他說:「恭禧!從你還是個小沙彌時,我就一直照顧著你,在許多方面幫助你,現在看到你做得這麼好,真是打從心裡歡喜。」這位年輕比丘不耐煩的回答:「你幫過我什麼?我為此非常努力呢!」

 

    問題也會發生在佛化家庭,就如同發生在其他家庭一般。所有的家庭應該以一種積極、愛與慈悲的態度,來面對困難。假如全世界的家庭成員都以愛和慈悲相聚在一起,當意見不合時,又能相互體諒,想像這樣會如何?

 

    有許多解決問題的方法,也許不是很有效,但卻非常普遍。例如,家人不以友誼與愛來行動,而是公開揭露家醜、輕蔑其他家人,批評他們的個性或品德。在對家人惡言羞辱與責難之前,要先考慮一下自己的心態。責難、誹謗與輕蔑別人是一種我慢,經典以譬喻來說明。例如,一個被激怒的人抓起一把糞便,丟到對方身上,在弄髒對方之前,他先弄髒了自己。因此,如果有什麼事我們不贊同時,請試著以寬厚的胸懷,學習耐心與寬恕。

 

    想像一位旅人正在漫長且艱辛的旅途中,在一個炎熱的日子裡,他經過路旁一棵枝葉繁茂,有著清涼遮蔭的樹。旅人非常高興,躺在樹下,想好好睡個午覺,如果旅人在他離開之前砍倒這棵樹,這就是經典所謂的忘恩負義,這種人無法了解朋友所展現的善意。

    我們有責任去做更多事,不只是避免去「砍倒」恩人。真的,在這世上有許多時候,我們無法回報那些曾幫助自己的人,如果還記得他們的善行,那麼仍然可以稱得上是個好心腸的人。假如能找到方法來報恩,當然要這麼做,不論恩人是否比我們善良,或是個流氓,或與我們的德行相當,都無關緊要。他之所以成為恩人,是因為他曾經幫助我們。

 

    從前有個人很努力工作來扶養他的母親,結果她不斷與男人發生關係。她隱瞞兒子,但最後一些愛說長道短的村民向他揭發她的行為,他回答說:「走開,朋友!只要我媽媽快樂,不論她做什麼都好,我唯一的責任是扶養她。」這是位非常聰明的年輕人,他了解自己的責任─報恩,報答母親生養他的恩情。除此之外,母親的行為是她自己的事。

 

    這個兒子是世上兩種珍奇的人之一。第一種珍奇的人是施恩者,仁慈親切,為了崇高理想而幫助他人,佛陀就是這種人,不遺餘力的幫助人,使他們從痛苦的生死輪迴中解脫。我們應當感念佛陀,並勤奮修行作為回報。第二種珍奇的人是感恩者,對曾經幫助過他的人表示感激,並在時機成熟時回報。我希望你成為兩者兼備的人,不要屈服於魔羅的第八支軍隊。

       

第九魔軍:名聞利養與名實不副[3]Gain, Praise, Honor, Undeserved Fame

    魔羅的第九支軍隊是名聞利養與名實不副。當修行達到某種程度時,你的行為舉止會改善,會漸漸受人尊敬、欽佩,你也許會與他人分享佛法,或以另一種方式將對佛法的體驗顯現於外,這點經典已有清楚的說明。人們對你可能有很大的信心,也許還會給你帶來禮物與捐獻,傳說你是個證悟者,能開示很棒的佛法。此時你很容易屈服於魔羅的第九支軍隊。這些人的崇敬與尊重可能沖昏你的頭,你也許會巧妙、公然的向信徒索取更多的捐獻。你會覺得享譽四方是理所當然的,因為你確實比別人優秀;虛偽的野心取代了你助人的初衷—教學的動機,以及與他人分享自己在修行中獲得智慧的動機。你的想法可能會是:「哎呀!我真棒!我多麼受人歡迎!不知是否有人和我一樣棒?我可否讓信徒買輛新車給我?」

    第九魔軍的第一大隊是物質的利益(利養):接受信徒或崇拜者的禮物;而這些人的崇敬是第二大隊;第三大隊則是聲譽或名望(名聞)。魔羅的第九支軍隊主要攻擊的對象,是那些在禪修上有優秀成果的行者,它的攻擊不一定需要一群信徒。

    「希望有所得」會攻擊大部分的在家行者,通常他們渴望在密集禪修時有更豪華的設備,或穿上一套新衣。他也許會對自己的修行感到自豪,希望被公認為偉大的行者,修行不深的人最容易受到這種影響,被自己的成就欺騙。禪修者一旦有過一、兩次有趣且有點深度的經驗,就會變得過度自信,他可能很快就想要走上佛法的講台,去教導他人,成為景仰與讚美的對象。這種人會教導假的內觀,不但無經典根據,也無深厚的修行經驗,可能會誤導學生。

 

真誠Sincerity

    為了征服第九魔軍:名聞利養,你的動機一定要真誠。如果你禪修是為了想獲得捐獻、恭敬或名聲,你不會有任何進步,經常審查動機很有幫助。如果你的進步名副其實,且出自真心誠意,而後來卻貪求利養,你會陷溺、沉淪,這樣的人無法過平靜的生活,而且會受許多苦。若滿足於易得的利益,便會忘記禪修的目的,並做出惡行,若無法增長善法,修行就會退步。

    我們相信痛苦有個終點,而且可以經由修行佛法止息痛苦,這種真誠的動機使我們不貪求利養與名聲。對人類來說,生命意味著很痛苦的出生過程,而死亡在終點等著。在這兩者之間,我們會陷入疾病、意外、年老的痛苦,還有情感上的痛苦:求不得苦、沮喪、失落與怨憎會苦。

 

    為了解脫一切痛苦,我們坐禪、修習佛法─邁向涅槃的解脫之道。有些人去參加密集禪修,放下世間的活動,例如生意、教育、社會義務與娛樂的追求等,因為我們相信痛苦終究會結束。事實上,我們可以把任何止息煩惱的地方,視為密集禪修之地,當你來到這地方,即使只是為了禪修所設定的客廳一角,即是巴利語所謂的「出家者」(pabbajita),意指「為了止息煩惱而離開世俗的人」。

 

    為何要止息煩惱?煩惱有極大的力量來折磨、壓迫人。煩惱如燃燒、折磨人的火,當人生起煩惱時,就會燃燒他,使他枯竭,並折磨與壓迫他。煩惱實在是一無是處。

 

三種煩惱The Three Types of Kilesas

煩惱有三種:違犯、纏縛與隨眠煩惱。

    當人們無法持守基本戒律時,違犯的煩惱就會生起,然後會有殺生、偷盜、邪淫、妄語、飲酒等行為。

    第二種煩惱(纏縛)比較細微,不是做了不道德的行為,而是心被一種欲望所纏縛,想要在色身或其他方面殺害、傷害其他眾生。想偷竊財物、操縱人們、欺騙他人的念頭縈繞在心,想獲取一些想要的東西。如果你曾有這種纏縛煩惱,就會知道這是很痛苦的,假如某人無法控制纏縛的煩惱,就很可能以某種方式傷害他人。

 

    第三種是隨眠煩惱,通常沒有顯現出來,它們潛伏著,等適當的時機來攻擊這無助的心。隨眠煩惱就如人深睡著;當他醒來,心開始翻騰時,正是纏縛煩惱的生起;當他從床上起身,開始從事日常活動,這就如從纏縛的煩惱轉移到違犯的煩惱。在一根火柴棒裡可以找到這三方面,火柴棒塗有磷的那端如隨眠煩惱;摩擦它後產生的火焰如纏縛的煩惱;由於未小心處理火焰,以致發生森林大火如違犯的煩惱。

 

熄滅煩惱之火Extinguishing the Kilesas’ Fire

    如果你認真修習戒、定、慧,便可以熄滅這三種煩惱。「戒」使違犯的煩惱無法生起;「定」會鎮伏纏縛的煩惱;而「慧」則根除造成前兩者的隨眠煩惱。以這種方法修行,你就會獲得新的快樂。

    透過持戒-真誠的行為所帶來的快樂取代了感官之娛。由於違犯的煩惱消失,有德行的人會過著純潔、清淨,充滿喜悅的生活。我們持戒即持守基本的五戒,更廣泛的說,是遵循八正道中的戒學:正業、正語與正命,這些都以不傷害他人或自己為基礎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你可能會懷疑:清淨的行為是否存在這世上?當然!在密集禪修時,持戒清淨要容易多了,那裡的環境比較單純,誘惑降到最低。這對所受的戒超過五戒的人,或必須受持許多戒律的比丘、比丘尼來說,更是如此。在密集禪修時,由於不斷的努力,而達到很高的成就。

    行為淨化只是第一步,如果我們想止息的不只是粗重的煩惱,有些內在的練習是必要的。定或八正道中的定學:正精進、正念與正定,可以對治纏縛的煩惱。在所緣境生起的每個剎那,需要持續的精進來觀察和覺知,不要分心。就世俗的觀點來說,不斷的精進是很困難的。有了持續的精進、念與定,纏縛的煩惱就無法生起。心專注在禪修的所緣境上,並停留在那裡,不散亂,纏縛的煩惱就無法生起,除非禪修時有剎那的失念。

    解脫這些煩惱之樂稱為寂止樂(upasama sukha),是種幸福、平靜的喜樂,這是脫離煩惱的結果,心不再渴望、貪求、憤怒、煩亂。有了這種快樂之後,就會發現它勝於感官之樂,覺得放棄感官之樂,以獲得寂止樂,是很值得的交換。

 

    還有比這更快樂的,所以千萬不要自滿,再往前踏一步就可以修習智慧了。有了智慧,會暫時捨斷隨眠煩惱,或許會永久消失。當正念隨著精進與定生起時,就會了解名色的本質;當到達慧成就的階段,八正道中的慧學─正見與正思惟,就會生起。當慧生起時,隨眠煩惱就會止息,藉由慧的逐漸增長,就能證得聖道心,隨眠煩惱便永遠止息。如此深厚的修行,煩惱的折磨會減少,也許永遠消失。

    在這種情況下,名聞利養很自然的會到你身上,但你不會陷入其中,它們比起你崇高的目標與修行的熱忱,似乎毫無價值。由於真誠,你絕不會停止增進自己戒律的基礎,而會適當運用這些利益與名聲,繼續修行。

第十魔軍:自讚Self-Exaltation and Disparaging Others

    我們對痛苦多少有些覺知,它出現在出生、活著與死亡時,生命中痛苦的經驗常常讓我們想克服痛苦,過得自由平靜。或許就是這個願望,或是對此堅定的信念,讓你翻閱這本書。

    在我們修行的過程中,這個根本目標,會受到修行副產品的暗中破壞。我們曾討論名聞利養如何成為解脫的障礙,同樣的,魔羅的第十支軍隊:自讚譭他,也是解脫的障礙,這是一場禪修大師要面對的戰役。

 

    自我讚揚常在修行有成就時發生,這也許是一種持戒精嚴完善的感覺。我們可能會太自負,會不可一世的說:「看那些人,他們並未好好持戒,不像我一樣聖潔、清淨。」若發生這種事,我們就成為魔羅第十支軍隊的受害者了。這最後一支軍隊,或許是所有軍隊中最致命的一支。在佛陀時代,提婆達多就在它的影響下試圖殺害佛陀。他對自己的神通與在禪定上的成就感到自豪,然而當毀滅性的想法生起時,他失去正念,也無力防禦它們。

 

梵行的本質The Essence of the Holy Life

    在自我淨化中品嘗快樂不貶損他人,不自我膨脹是可能的,此處可用譬喻來說明。想想一棵價值連城的樹木,樹心是最珍貴的部分,我們可以把這棵樹比喻為佛陀所說的梵行:戒、定、慧。樹幹的橫切面顯現出樹心、木質部、韌皮部、最外層薄薄的樹皮,以及樹枝與果實。

    梵行由戒、定、慧構成,包括涅槃道與果的成就,也包括神通—是透過觀智而了知實相本質的神通。然後,會有藉由修行而來的名聞利養。

    樵夫可能為了某種目的,進入森林尋找樹木的心材。當他找到這棵高聳挺拔的樹木時,會把所有的樹枝砍下帶回家。之後,他發現這些樹枝與樹葉並無用處,這就如人滿足於名聞利養一樣

    另一個人可能剝去薄薄的樹皮,就如一位對清淨梵行感到自滿的行者,卻不想為進一步開發心智而努力。

 

    第三位行者也許有點聰明,了解戒律並非道路的終點,還要開發心智。他開始禪修,努力練習,達到心一境性,覺得很好。心平靜滿足,充滿快樂與歡喜,甚至可能精通禪定。然後就會想:「天哪!我感覺真棒!旁邊那個人的心還是和以前一樣掉舉。」這位行者覺得他達到內觀與梵行的精髓。事實上,他是受到第十魔軍的攻擊罷了,這就如樵夫滿足於樹的韌皮,還未踫觸到樹心一樣

 

    另一位行者更是野心勃勃,決定要開發神通,他因獲得神通而自鳴得意,此外,覺得玩玩這些新能力有許多樂趣。然後就會生起一種想法:「哇!真棒!這一定是佛法的精髓,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吧!那邊那位婦女無法看到她眼前的天人與餓鬼。」如果他無法逃離第十魔軍,在發展善心上,就會變得過度沈溺、怠忽,也會充滿痛苦。

 

    神通不是解脫。在現代,許多人會被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影響,為了某種理由,甚至稍微展現一下神通,似乎也會吸引許多人的信心。在佛陀時代也是如此,事實上,曾有位在家信徒去找佛陀,建議他的教學應該以示範神通為基礎,為了這目的,佛陀應該安排所有有神通的弟子,對大眾顯示神通。這位信眾說:「人們真的會印象深刻,以那種方法,你會獲得許多信徒。」

 

    佛陀拒絕了這項建議,那信徒請求了三次都遭到拒絕。最後佛陀說:「善男子!有三種神通,第一種是行於空中,出沒地上,以及其他種種神變。第二種是可以了知他人的心,你會對某人說:『哎呀!你在某一天曾這麼想,然後就這麼做了。』人們會對此印象深刻。第三種神通—指導能力,藉此可以告訴別人:『哦!你有如此這般的行為舉止,那是不好的,對自己或他人並無益處。你應該捨棄它,以這種方式來修習,培養善行。然後,依我教你的方式禪修。』這個指導別人走在正道上的能力,是最重要的神通。」

 

    「善男子啊!如果顯示前兩種神通給那些對內觀有信心的人,並不會破壞他們的信心。但有許多人不是天生就有信心,他們會說:『這個嘛…也沒什麼特別的。我知道其他宗派與宗教中的人藉由咒語或其他祕傳的修習方法,也可以獲得這種神通。』像這樣的人會誤解我的教導。」

    「善男子啊!第三種神通是最好的,可以指導他人。當某人說:『這是不好的,別這樣做!你應該謹言慎行,這是去除煩惱的方法,是禪修的方法,是達到涅槃的方法,因此你可以從所有的痛苦中解脫。』善男子啊!這是最好的神通。」

    當然,如果你有興趣的話,可試著去獲得神通。它並非不可或缺,與修觀也不矛盾,沒有人會阻止你,其成就也非一文不值,不會讓人嘲弄,只是不要把神通視為修行的目的。某人獲得神通,相信自己已到達心靈解脫之路的終點,這是嚴重的誤導,他就像要找樹木的心材,卻滿足於所取得的樹皮一樣,把它們帶回家後,才發現毫無用處。所以,在獲得神通之後,請繼續發展各種觀智,直到證得阿羅漢果位。

 

    當念與定有良好的發展時,觀察萬物本質的觀智就會生起,這也是一種神通,但並非道的終點。

    你最後證得須陀洹道(sotapatti)─覺悟的第一階段,初探涅槃道心(path consciousness),永遠根除某些煩惱。你可以繼續修行並發展果心(the fruition consciousness),當果心生起時,心便住在涅槃大樂中。這種解脫不受時間限制,一旦你證得須陀洹道,隨時可以回到這種狀態。然而,這較低的成就並未符合佛陀的目標─完全覺悟,心究竟解脫,所有的煩惱永遠止息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當佛陀說完樹木的譬喻之後說:「我的教導的益處,不在於名聞利養,也不在於持戒清淨,不在於禪定的成就,不在於獲得神通,而是從煩惱中究竟解脫。」

    我希望你能集中精力與鼓起勇氣,來面對魔羅的十支軍隊,徹底擊敗它們,圓滿各種觀智。願你至少就在今生獲得須陀洹果,並能從痛苦中究竟解脫。

 



[1] 此章的標題是The Ten Armies of Mara

[2] 此數句乃出自《經集》中的<大品>第二經《精勤經》(Padhana-sutta)。

[3]《經集》中的第九魔軍是:「恭敬、利、名譽,邪行得名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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