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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自   中國宗教神明   <  沈平山 著作  >


 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佛教-溈仰


  中國佛教.禪宗五家之一。由於此宗的開創者靈祐和他的弟子慧寂先後在潭州的溈山(在今湖南省寧鄉縣西)、袁州的仰山(在今江西省宜春縣南)舉揚一家宗風,後世就稱它為溈仰宗。



 







正幹禪師,唐代僧,俗姓吳,福建莆田人。于曹溪六祖大師處得法,唐貞元年中,辭六祖至福清黃檗山。見山巍峨靈秀,乃曰:“吾師受記,遇苦即止,其在是乎?”遂入山結茅清修,行頭陀行,通別傳心法,悲湣內蘊。貞元五年(789年)鄉人敬其德,為立伽藍,初名“般若堂”,後改名“建福禪寺”,此為黃檗山建寺之始。由於正幹禪師之大力化導,後法裔繁昌,人稱其為“黃檗始姐”。


 



潭州的溈山靈佑禪師,15歲出家。在杭州龍興寺剃度,並在那裏鑽研大乘和小乘經典。23歲那年,他去江西參拜百丈懷海禪師。百丈一見他,就挺欣賞,留他在門下參學。


一天,溈山正侍立在百丈身旁,百丈對他說:“你去撥撥爐子,看看還有火沒有?”溈山撥了一會,說:“沒火了。”百丈就起身親自去撥,撥至深處,撥出一點火星。然後他夾出來給溈山看,說:“你還說沒火,這是什麼?”溈山忽然大悟。


 隨後,溈山把他的領悟告訴了百丈。百丈說:“你只是暫時走了歪路罷了。經上說:想要認識佛性,應看時機因緣。時機一旦來臨,就如同迷醉忽然醒悟,遺忘忽然記憶,這時才知道,自家的東西不是從別人那裏得來的。所以祖師說:悟了如同沒悟,無心也就無法,只是沒有了虛妄凡聖等心。本來,心和法就是完備圓滿的。現在你已到此,應該善自護持。”



 


 第二天,溈山跟百丈一塊進山去幹活。百丈問他:“你帶火來了嗎?”溈山說:“帶來了。”百丈問:“火在哪兒?”溈山就拿起一根柴來,吹了兩下,遞給百丈。百丈說:“蟲子啃木頭。”


 當時有一位司馬頭陀從湖南到百丈這裏來。這頭陀懂天文、地理、相命、陰陽。他對百丈說:“我在湖南找到一座山,叫大溈山,這是1500人的道場。”百丈問他:“老僧能去嗎?”頭陀說:“溈山是肉山,大師是骨人。所以大師若去,門徒不會上千。”百丈又問:“我的弟子中,有沒有人能去的呢?”頭陀說:“我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

 那時華林覺是百丈門下的第一座。百丈把他叫來,問頭陀:“這人如何?”頭陀叫華林咳嗽一聲,再叫他往前走兩步,然後說:“不行。”百丈於是又叫來溈山,溈山當時是典座。頭陀一見就說:“這人正是溈山的主人。”  當夜,百丈把溈山召到室內來,囑咐說:“溈山是塊寶地,你到那裏去吧。去了之後要把我們禪宗發揚光大,廣度天下學佛之人。”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↑仰宗祖庭


 華林聽說此事後,不服氣,對百丈說:“我位居上首,為什麼倒讓典座去當主持?”百丈就把溈山也叫來,對他們說:“你們誰能當眾講一句出格的話,就讓誰去主持。”於是百丈指著淨瓶問:“不能叫淨瓶,你們叫它什麼?”華林說:“不能叫作木頭。”百丈不以為然。這時溈山一句話不說,上去一腳踢翻淨瓶,便出門走了。百丈大笑,說:“第一座輸掉溈山了!”


 溈山從此去溈山居住。


 溈山是座荒山野嶺,到處是懸崖峭壁,不見人煙。溈山到那裏,成天與猿猴為伍,摘野果充饑,孤獨一人,堅持了六七年,卻根本見不到一個人進山來。溈山想:我到這裏來,是想對別人有益,現在卻完全斷絕往來,我在此獨善其身又有什麼好處?於是便拋棄茅庵,想離開溈山到別處去。走到山口,他看見蛇狼虎豹紛紛盤踞在那裏,阻住去路,他便大聲說:“你們這些野獸,攔我的去路幹什麼?我要是與這山有緣,你們就都給我散開;要是沒緣,你們就別動,我從這裏過去,隨你們把我吃掉好了。”不料他話音一落,野獸紛紛散去。溈山歎息一聲,又回去茅庵住下。


 過了一年,號稱“懶安”的大安禪師,帶了幾個僧人從百丈處到溈山來,協助溈山。大安說:“我來給你當典座,不管什麼時候,只要你的弟子達到500人,你就放我下山好了。”


 從此以後,山下的居民才稍稍知道還有個禪師住在山裏面,於是逐漸有人進山來看望並求教,並為溈山等人建了座寺院,當時的相國裴休知道了, 後便親身去參訪。從此,這一帶禪風大振,來溈山參學的人也多了起來。眾僧在此墾荒開田。果然多達1500人。


 溈山對弟子說法時說:“所謂道人之心,應當質直無偽,無背無面,沒有欺詐。無論什麼時候,眼看耳聽,自然而然,沒有一點拐彎抹角,也 不用閉眼塞耳,只要情不附物就行。就好比秋水澄靜,清淨無為,淡泊無礙。所以叫作道人,也叫無事人。”


這時有人問:“已經頓悟的人,還要修習嗎?”


溈山說:“如果真是悟得本來,還談什麼修不修呢?不過,一般來說,機緣得當,所謂頓悟也只有初心萌發而已,還有長期積攢下來的習氣沒能除去。所以,除去這習氣,也就是修。並不是另有什麼修習之法。說簡要些,就是實際生活中,不染一塵;無數門類途徑,不舍一法。如果能由此單刀直入盡解凡聖之情,則體露真常,理事不二,當下就能成佛。”
  
  仰山問溈山:“什麼是祖師西來意?”溈山指著燈籠說:“好個燈籠!”仰山又問:“莫非這個就是?”溈山說:“這是什麼?”仰山說:“好個燈籠?”溈山說:“果然不見。”


 有一天溈山對眾人說:“你們只得大機,不得大用。”溈山 將這話去問山下一位庵主:“這是什麼意思?”那庵主就說:“你再說一遍。”仰山剛要再說,就被那庵主一腳踹倒。仰山回來把這件事告訴溈山,溈山聽後哈哈大笑。
  
  一次,溈山在屋裏坐著,仰山進來。溈山就叫他名字說:“慧寂快說,別進陰間。”仰山就說:“慧寂連信都沒有。”溈山問:“你是信了才沒有,還是不信才沒有?”仰山說:“只是慧寂,還去信誰?”


 一天,溈山叫院主,院主就過來。溈山說:“我叫院主,你來幹啥?”院主呆在那裏,無言以對。溈山又讓侍者去叫首座。首座來了,溈山就說:“我叫首座,你來幹啥?”首座也呆在那裏,不知所措。


 有僧問溈山:“什麼是道?”溈山答:“無心是道。”那僧說:“我沒領會。”溈山說:“你就領會那沒領會的好了。”那僧問:“什麼是那沒領會的?”溈山答:“你就是,不是別人。”接著又說:“你只要直接體會那不能領會的,正是你心,正是你佛。要是向外求得一知半解,把那當作禪、當作道,那就連邊都碰不著。執著於名稱,就是往裏面運糞;不執著於名稱,則是往外運糞。所以說道不是道。”


 石霜禪師門下有兩位禪客到溈山這裏來,揚言道:“這裏沒一個會禪。”後來大眾去搬柴。休息時,仰山走到二人面前拿一根柴問他們:“這是什麼?”兩位禪客啞口無言。仰山於是教訓說:“最好別說什麼‘沒人會禪’!”回來後,仰山把這事告訴了溈山,還得意地說:“今天這兩個禪客被慧寂勘破了。”溈山問:“什麼地方被你勘破了?”仰山又把剛才的事講了一遍。溈山於是說:“慧寂又被我勘破了。”


 有僧問:“不做溈山一頂笠,無由得到莫徭村。什麼是溈山一頂笠?”溈山喚他:“你過來。”那僧過去,溈山上去就是一腳。


 溈山年邁,一天他上堂對眾人說:“老僧百年之後,到山下做一頭水牯牛,左肋下寫五個字:溈山僧某甲。這個時候,如果叫他溈山僧,可他卻是水牯牛;如果說他是水牯牛,他又是溈山僧。那麼究竟該叫他什麼才好呢?”這時仰山出來,禮拜而退。


 溈山從此留下“溈山水牯牛”公案。後世禪師參究甚多。雲居道膺禪師曾答:“師無異號。”而芭蕉徹禪師則以偈代言:
  不是溈山不是牛,一身兩號實難酬。
  離卻兩頭應須道,如何道得出常流。
         
  仰山九歲時于廣州和安寺,依止不語通禪師門下出家。14歲時,他父母又把他領回家,要給他娶妻。他堅決不從。為表決心,他竟用刀斬下左手兩根手指,跪在父母面前,發誓要求得大法,以報父母養育之恩。父母無奈,只好遂他 的願。慧寂於是又回師門修習。以後仰山四處游方求學。他參謁耽源禪師後,雖了悟玄旨,但最後卻是在溈山那裏才得以直入堂奧。


 仰山見溈山時,溈山問他:“你是有主沙彌,還是無主沙彌?”仰山說:“是有主沙彌。”溈山就問:“主在哪兒?”仰山就從西邊走向東邊站立。溈山一見,大為讚賞。仰山於是向溈山請教:“什麼真佛的住所呢?”溈山說:“要思無思之妙,若能返思,則靈慧無窮。思盡還源,則性相常主。這樣事理不二,就有真佛之所在。”仰山聽罷頓時大悟。從此他在溈山身邊隨侍,一住15年。


 一天,仰山正在掃地。溈山看見,就對他說:“塵是掃不掉的,空也不能產生,什麼是塵掃不掉?”仰山就掃一下地。溈山問:“什麼是空不能產生?”仰山就指指自己,又指指溈山。溈山又說:“塵掃不掉,空又不能產生。除這兩者之外,又怎麼樣?”仰山又掃了一下地,然後又指指自己,再指指溈山。


 一天,首座舉起拂子對人說:“誰要是能講出個道理,就把這給他。”仰山說:“我能講出道理,給我行嗎?”首座說:“只要講得出來就給。”仰山便劈手把拂子搶去。


 有一天下大雨,滿山雨霧茫茫,雨聲濤濤。天性上座在仰山面前讚歎道:“好雨!”仰山問:“好在何處?”天性上座啞口無言。仰山說:“我倒是能說出它好在哪兒。”天性上座便問:“好在哪兒?”仰山就指雨,天性上座又啞口無言。仰山就說:“怎麼大智若愚!”


 一天,仰山在坡上放牛,看見一個僧人上山去了。不久又見那僧人垂頭喪氣地下來。仰山問他:“上座怎麼不留在山上?”那僧說:“因為機緣不合。”仰山說:“為什麼因緣不合?你說說看。”那僧說:“溈山大師問我叫什麼名字?我說叫歸真。他就問我:歸真在哪兒?我答不上來。”仰山說:“你再回去,就說你能回答了。他要是問你怎麼回答,你說就在耳朵裏、眼睛裏、鼻子裏。”那僧人又回去,說出這句話。溈山聽了便說:“你這撒謊的傢伙!這是坐五百人大道場的大善知識之語,怎麼會是你說的?”


 溈山問仰山:“大地眾生,業識茫茫,無本可據,你怎麼知道他是有還是沒有呢?”仰山說:“我會檢驗。”這時正好有個僧人從前面經過,仰山就叫一聲:“闍黎!”那僧一回頭,仰山就對溈山說:“師父,這個就是業識茫茫,無本可據。”溈山便說:“這是獅子一滴奶,砸散六斛驢奶。”


 曾有劉侍禦問仰山:“了心之旨,能不能告訴我?”仰山告訴他:“若要了心,無心可了。無了之心,方是真了。”


 仰山曾問雙峰禪師:“師弟近來見解如何?”雙峰說:“據我所見,其實沒有一法可以當情。”仰山說:“你這見解還仍落在情境上。”雙峰說:“我就是這樣,師兄又如何呢?”仰山說:“你難道不知道,其實沒有一法可以當情嗎?”溈山聽說後評論道:“慧寂一句話,疑死天下人。”


 仰山住持觀音院時,掛出一個牌子:“正在看經,不得問事。”有僧來問候,看見他正在看經,就站在一旁等著。仰山看完,卷上經問:“懂嗎?”那僧說:“我又不看經,怎麼能懂?”仰山說:“你以後去琢磨吧。”那僧以後到了岩頭禪師處,岩頭聽說此事後說:“這老傢伙,我還以為他被埋在故紙堆了呢,原來還在。”


 有個叫思益的僧人問仰山:“禪宗講頓悟,但入門之意,究竟是什麼?”仰山說:“此意極難。如果是上根上智,聞一悟千,就能整個把握。若是根微智劣,再不安心坐禪靜慮,到這裏必定茫然。”思益問:“除這條路外,還有別的入門途徑嗎?”仰山說:“有。”思益問:“是什麼?”仰山問他:“你是那裏人?”思益說:“幽州人。”仰山問:“還思念故鄉嗎?”思益說:“經常思念。”仰山說:“能思念的是心,所思念的是境。你家鄉的樓臺林苑,人喧馬嘶,也是你所思念的嗎?”思益說:“不包括。”仰山說:“你的見解還在於心。你現在已得信位,卻不在人位。”思益問:“除了這個,還有別的意思嗎?”仰山說:“有,若是沒有,那就糟糕了。”思益問:“到這裏該怎麼辦?”仰山說:“以後還得自己看顧自己。”思益於是禮拜。


 香嚴是青州人,因為厭世所以辭別親友,四處去訪佛尋道。他先是在百丈門下參學,儘管他聰慧超人,但卻仍是無緣覺悟。後來百丈寂滅,他又轉依於溈山。溈山對他說:“我聽說你在百丈先師處時,能問一答十,問十答百。這說明你聰明伶俐,確有過人之處。但現在我不問你平生的學識和見解,也不問你經卷上的言詞語句,我只問父母沒生你時,你的本來面目是什麼?你說一句試試。”香嚴頓時茫然無語。回到住處後,他冥思苦想,遍翻所學經書,找到一言詞去向溈山作交代,溈山不認可。香嚴歎道:“畫餅不能充饑!”然後苦苦哀求溈山為他說破。溈山說:“我要是今天告訴了你,以後就會罵死我。我說的只是我是,到底與你無關。”


 香嚴心中沮喪已極,回去就將從前所看的經書全部燒掉,發誓說:“我此生此世,再也不學佛法了!我就做個四處漂泊吃飯的僧人吧,免得再勞心役神。”然後他灑淚向溈山辭別,四處游方起了。


 香嚴走到南陽,尋訪了慧忠國師的遺跡。慧忠國師從前的道場香嚴寺,那時已經荒廢無人。於是他就獨自住下來,打算在此久居。
  一天,他整理荒園,在鋤地除草時,偶然隨手拋出一塊瓦片,瓦片擊打在竹子上,一聲響亮。香嚴聞聲,忽然大悟,從前的拘執迷頑,廓然破除。
  香嚴於是沐浴焚香,遙望溈山禮拜,感謝地說:“和尚大慈大悲,恩重如山,過於父母。如果當時為我說破,怎麼有今日之事!”於是寫了一首偈子:
 一擊忘所知,更不假修持。動容揚古道,不墮悄然機,
 處處無蹤跡,聲色外威儀,諸方達道者,鹹言上上機。
 香嚴把這首偈子托人呈寄給溈山,溈山看後對仰山說:“智閑徹悟了。”仰山說:“這還是心識機謀,言辭而成,等我親自去勘察一下,才能知道真假。”
  於是於是去見香嚴,對他說:“師父讚歎師弟已明徹大事,那麼請你現在說說看。”香嚴又把那首偈子口誦一遍。仰山說:“這個僅憑平日的學習所得也可以寫成,所以你若有真正的覺悟,再說點別的。”香嚴便說:“去年貧還不是貧,今年貧才是真貧。去年貧,還有插錐之地;而今年貧,連錐也沒有了。”仰山說:“如來禪師弟算是會了,但是祖師禪師弟連夢還沒夢見呢。”
  香嚴便又口誦一偈:
  我有一機,瞬目似伊。若還不識,莫喚沙彌。
  仰山回去就向溈山報告說:“真高興智閑師弟已經會祖師禪了。”
  香嚴曾說:“道在覺悟,不在語言。何況它無所不在,無所不包,沒有絲毫的間隔,也不用勞心煩神。我們日常的一舉一動、一思一念,無所不是,只是迷途之人,自己背道而馳。”
  有一次,香嚴在堂上說:“要說起這件事來,就好比一個人上樹,嘴咬住樹枝,雙腳懸空,雙手也懸空。這時樹下忽然有人問他:什麼是祖師西來意?若不回答他,就讓別人白問了;若是回答他呢,一張口就會掉下樹來摔死。你們說這時候該怎麼辦才對?”這時有個招上座出來說:“在樹上的事我不問,我請和尚回答未上樹時的事情。”香嚴就哈哈大笑。
  一次,香嚴問一個僧人:“你從那裏來?”那僧說:“從溈山來。”香嚴問:“溈山最近又說了些什麼?”僧人說:“有人問他什麼是祖師西來意,他就豎起拂子。”香嚴問:“那裏的師兄弟們都怎麼領會呢?”僧人說:“那裏大家都這麼認為,覺得這是以色來明心,以物來顯理。”香嚴說:“領會就領會罷了,著什麼死急!”僧人就問:“不知和尚怎麼領會?”香嚴也豎起拂子。


 靈祐(771~853),是南嶽下三世,福州長溪人,十五歲依本郡建善寺法常律師出家,在杭州龍興寺受具足戒,廣究大小乘經律。二十三歲,到江西,參謁百丈懷海,懷海一見就贊許他,於是居參學之首。有一天,懷海對他說:“汝撥爐中,有火否?”靈祐撥了一下,說:“無火。”懷海走下座來親自去撥,撥到深處,撥出了一點火,便舉給靈祐看,說:“此不是火!”靈祐即大悟禮謝,並陳述他的悟解。懷海說:“此乃暫時歧路耳!經雲:欲識佛性義,當觀時節因緣,時節既至,如迷忽悟,如忘忽憶,方省己物不從他得。故祖師雲,悟了同未悟,無心得(明本《景德傳燈錄》作“亦”,此依元本)無法,只是無虛妄凡聖等心,本來心法元自備足,汝今既爾,善自護持!”因此靈祐得到懷海的啟發,悟得他的深機密用。


 元和末年(820),他遵懷海之囑,到溈山去開法。溈山極其峻峭,人煙稀少,於是雜在猿猱之間,拿橡栗作食糧。後來山下的居民稍稍知道他,來了許多人幫助他營造起一座寺宇來。不久遇到唐武宗(841~846)毀寺逐僧的事件,匆遽間把頭裹起充作普通農民。大中初(847),湖南觀察使裴休把他迎出來,重到所住的地方,連帥李景讓啟請朝廷命名同慶寺。裴休去訪他,和他問答,深契玄旨,自此禪風大振。四方來山參問的禪人漸多,於是提倡墾荒開田。當時住下僧眾多到一千五百人,法嗣四十餘人,而以仰山慧寂、香嚴智閑為上首。敷揚宗教,凡四十餘年,于大中七年敷座怡然而寂。關於他的言行,有《潭州溈山靈祐禪師語錄》一卷。


 靈祐的頓悟因緣,是從尋思純熟,機緣湊泊而發,深得馬祖、百丈的“理事如如”之旨。傳授給他的弟子慧寂,師弟同以全體顯現大用作修養的宗旨。他開示大眾說:“從上諸聖,只說濁邊過患,若無如許多惡覺、情見、想習之事,譬如秋水澄渟,清淨無為,澹濘無礙,喚他作道人,亦名無事人。”當時有人問:“頓悟之人更有修否?”他說:“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,修與不修是兩頭語。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,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,須教汝淨除現業流識,即是修也。不道別有法教汝修行趣向。”又說:“以要言之,則實際理地不受一塵,萬行門中不舍一法。若也單刀直入,則凡聖情盡,體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


 他的弟子慧寂和他一樣,開示大眾說:“汝等諸人,各自迴光返照,莫記吾言。汝無始劫來,背明投暗,妄想根深,卒難頓拔。所以假設方便,奪汝粗識,如將黃葉止啼,有什麼是處?”又說:“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,且莫將心湊泊,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,不要三明、六通。何以故?此是聖末邊事,如今且要識心達本。但得其本不愁其末,他時後日自具去在。若未得本,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。汝豈不見溈山和尚雲:凡聖情盡,體露真常,事理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


 從這些,可以看出此宗的悟境與功行極于理事如如動即合轍之旨。其接引學人,看似平衍,實則深邃奧秘,事理並行。靈祐是頓超得妙,慧寂是功行綿密,不是大根器不易繼承。此宗在禪宗五家中興起最先,衰亡也較早,原因殆即在此。


 慧寂(814~890),韶州懷化人,出家後沒有受具足


       < 慧寂大師,唐末五代僧,靈佑禪師弟子


戒就到各處參學,初謁南陽慧忠的侍者耽源道真,道真對他說:“國師(慧忠)當時傳得六代祖師圓相,共九十七個,授與老僧,(中略)我今付汝,汝當奉持。”慧寂接過來看了一下就把它燒掉。後來到溈山,參靈祐,靈祐問他:“汝是有主沙彌,無主沙彌?”慧寂說:“有主。”靈祐說:“主在什麼處?”慧寂從西邊走到東邊站著,靈祐知道他和常人不同,便加以開示。既而慧寂問:“如何是真佛住處?”靈祐說:“以思無思之妙,反思靈焰之無窮,思盡還源,性相常住,事理不二,真佛如如。”慧寂於言下頓悟,從此執侍,前後十五年,開溈仰一宗。慧寂傳受靈祐心印之後,率領徒眾住在王莽山,既而遷到仰山,學徒奔湊。後來又遷到觀音山,接機利物,為宗門標準。


智閑也是靈祐法嗣中著名的人物,青州人,出家後到溈山參靈祐,有一天靈祐對他說:“汝未出胞胎、未辨東西時本分事,試道一句來!”智閑把他所悟解的陳述了好幾次,靈祐都不許可,於是泣辭而去,後到南陽,就住在那裏。有一天,因芟除草木,拋擲瓦礫,擊竹作聲,廓然惺悟,於是作了一首偈說:“一擊忘所知,更不假修持,動容揚古路,不墮悄然機,處處無蹤跡,聲色外威儀,諸方達道者,鹹言上上機!”靈祐聽到這首偈,許可他徹悟了。慧寂更加勘驗,證明他會得祖師禪。自此以後,廣事教化,有偈頌二百餘首,隨緣對機,不拘聲律。


在禪宗五家中,溈仰宗興起最先,衰亡也較早。慧寂的法嗣有西塔光穆、南塔光湧等十人。光穆傳資福如寶、寶傳資福貞邃,前後四世而法系不明。光湧也只傳芭蕉慧清,清傳逞州繼徹而絕。此宗的法脈,大概歷時一百五十年。


 禪門宗旨即指真見,悟境與功行當賴之以成。宗乘中諸家語錄的上堂法語,最能顯示其真見,于溈仰宗,亦複爾爾。


 “溈山上堂:“夫人之心,質直無偽,無背無面無詐妄心。一切時中視聽尋常,更無委曲。亦不閉眼塞耳,但情不附物即得。從上諸聖只說濁邊過患,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,譬如秋水澄渟,清淨無為,澹濘無礙,喚他作道人,亦名無事人。”


 時有僧問:“頓悟之人更有修否?”


 師曰:“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,修與不修是兩頭語。如今初心雖從緣得,一念頓悟自理,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盡,須教汝淨除現業流識,即是修也。不可別有法教汝修行趨向。從聞入理,聞理深妙,心自圓明不居惑地。縱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,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始得。以要言之,則實際理地不受一塵,萬行門中不舍一法,若也單刀直入,則凡聖情盡,體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”


 溈山說“道人之心”,在“視聽尋常”與一般同,在“情不附物”與一般異,並無奧妙,只要質直些!


 溈山說“從上諸聖只說濁邊過患”,這句話倒卻有傳承的。百丈大師曾說:“從苗辨地,從濁辨清。……見水濁,說水濁過患;水若清,都無可說;說,由濁及水。”惡覺、情見、想習之事,嬈人不靜,是濁邊事;只要“視聽尋常情不附物”,“譬如秋水澄渟,清淨無為,澹濘無礙,喚他作道人,亦名無事人”。這段法語,不只是禪法真傳,亦為教門通途,“藉教悟宗”、“領宗得意”乃達磨六祖門下之大事。關於僧問“頓悟之人更有修否”?溈山答的“修與不修是兩頭語”的話;也即是百丈說的“只如今鑒覺,但不依住一切有無諸法,世間出世間法;亦不作不依住知解,亦不依住無知解”,也即是《金剛般若經》的“應無所住而生其心”之意。百丈曾說“但割斷兩頭句,割斷有句不有句,割斷無句不無句,兩頭跡不現,兩頭捉汝不著,量數管汝不得”,這正是不遺失時節,明頭來明頭打,暗頭來暗頭打,空慧及時現起,即是隨緣得本,對於“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,須教汝淨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。不可別有法教汝修行趨向”。此中“淨除現業流識”一語,最為吃緊!禪門諸家照顧念頭,莫不於此勵力。創入悟境力求相續,提持功行力求不斷,現業流識直下即為本明空慧,自然淨除其“濁邊過患”,所謂“隨緣消舊業,更莫惹新殃”即是悟後之修。


 溈山道“從聞入理,聞理深妙,心自圓明不居惑地”,這正是宗門“尋思”的確解,“頓悟”的確解。尋思,思的是什麼?頓悟,悟的是什麼?把這四句話和前面答仰山的“以思無思之妙”一段話結合起來看,也會教人有會心處。同出身於百丈門下,黃檗、臨濟教人斷絕思路以“逼拶”為法門,而溈山、仰山卻好整以暇,教人尋思,所頓悟到的同是:“心自圓明,不居惑地”。悟後為人處,在臨濟則行棒行喝,而溈山則說,縱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,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始得。“實際理地不受一塵,萬行門中不舍一法”,話是多麼簡要,多麼親切,“若也單刀直入,則凡聖情盡,體露真常,理事不二,即如如佛”,都是從“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”中流出家常話,若晴空一片白雲,秋夜一輪明月,描繪出一幅“如如佛”的肖像。馬祖有偈雲:“心地隨時說,菩提亦只寧;事理俱無礙,當生即不生。”細究溈山此篇上堂法語,真是馬祖這首偈的好注腳了也。溈山尚有一則“無心是道”的公案,最能發明“思盡還原”之旨。


 僧問:“如何是道?”師(溈山)曰:“無心是道。”曰:“某甲不會。”師曰:“會取不會的好。”曰:“如何是不會的?”師曰:“只汝是,不是別人。”複曰:“今時人但直下體取不會的,正是汝心,正是汝佛,若向外得一知一解將為禪道,且沒交涉。名運糞入,不名運糞出,汙汝心田,所以道不是道。””


 這般說話,剴切暢朗之至。宗旨不在給人談玄妙而在如何老實攤出,教人把得牢知所趨向。


 現在試看仰山怎樣發揮溈山禪學的宗旨。


 “仰山上堂:“汝等諸人各自迴光返照,莫記吾言。汝無始劫來,背明投暗,妄想根深,卒難頓拔,所以假設方便奪汝粗識,如將黃葉止啼,有什麼是處。亦如人將百種貨物與金寶作一鋪貨賣,只擬輕重來機。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,我這裏是雜貨鋪,有人來覓鼠糞,我亦拈與他,來覓真金,我亦拈與他。”時有僧問:“鼠糞即不要,請和尚真金。”師曰:“齧族擬開口,驢年亦不會。”僧無對。師曰:“索喚則有交易,不索喚則無。我若說禪宗,身邊要一人相伴亦無,豈況有五百七百眾耶?我若東說西說,則爭頭向前采拾,如將空拳誑小兒,都無實處。我今分明向汝說聖邊事,且莫將心湊泊,但向自己性海如實而修,不要三明六通,何以故?此是聖末邊事。如今且要識心達本,但得其本,不愁其末,他時後日自具去在。若未得本,縱饒將情學,他亦不得。汝豈不見溈山和尚雲:凡聖情盡,體露真常,事理不二,即如如佛。””


 仰山這段法語,亦有它的概括性,有三點值得注意:其一,假方便奪粗識。奪粗識的最勝方便,無過於臨濟的奮迅逼拶及棒喝機用。仰山突兀的機用與臨濟無異,溈山亦深深印可。雲門閃電般的突擊,機用轉換落落,亦是在奪粗識。曹洞宗防滲漏側重內轉,懼粗識現行,以故旁通一路挖牆腳。法眼頗知粗識狡黠,于一切現成中還以狡黠之道反擊之。這些都知黃葉止啼,執則成病。都屬“淨除現業流識”的無上方便,雖不可執但要透得過。至於仰山開的雜貨鋪,鼠糞真金,索喚者自知,他實無一物與人也。其次,說禪宗則無伴。“有佛處不得住,無佛處急走過”(趙州語),哪家禪道將得伴去者?其三,湊泊不得但向性海如實而修。直端端的路,諸家實莫莫能外。仰山突兀的機用,溈山亦印可。機用卻最能見到宗旨。(中略)


 溈山、仰山、香嚴三師唱和禪道的精義


 悟道的人就其日用生活、作務執勞看,正乃自知時節,如龐公偈所表達的“日用事無別,惟吾自偶諧”的境界。溈仰父子的唱和,諸方最為欽遲,香嚴有時加入,亦無多讓。茲舉十則公案,從見上參看,即可尋繹其宗旨;從文字上看,也覺鮮花朵朵,時時散發幽香。


 (1)仰山問:“百千萬境一時來作麼生?”溈山雲:“青不是黃,長不是短,諸法各住自位,非幹我事。”仰乃作禮!


 我輩於日用生活、執勞作務中,當有世間正法領導,亦有自志支持,但往往不勝其繁劇。若人首肯仰山問處,即定歡迎溈山答處!這正是一副除熱惱的清涼散。“諸法各住自位”,惟人自鬧(惱、擾)爾。識得“非幹我事”,我亦安住自位與一切法無別。


(2)溈山摘茶次,謂仰山曰:“終日摘茶,只聞子聲,不見子形。”仰撼茶樹,溈曰:“子只得其用,不得其體。”仰曰:“未審和尚如何?”溈良久,仰曰:“和尚只得其體,不得其用。”溈曰:“放子三十棒!”仰曰:“和尚棒某甲吃,某甲棒教誰吃?”溈曰:“放子三十棒!”


 摘茶也在辨體用,不可將體用說得懸遠。


 溈山要打三十棒,仰山吃棒心不甘,雖然如此,卻正努力於摘茶,全體作用,全露祖師禪也。


 溈山為啥要打,仰山過在哪里,何妨尋思一下?“練禪”策進,即在此等處。


(3)溈山問仰山:“涅盤經四十卷,多少是佛說,多少是魔說?”仰曰:“總是魔說。”溈曰:“以後無人奈子何。”仰曰:“慧寂即一期之事,行履在什麼處?”溈曰:“只貴子眼正,不說子行履。”


這則公案,真乃淘練入神!《涅盤經》四十卷“總是魔說”,這也正是“用劍刃上事”。“倒破鬼門關,日輪正當午”,喝破黑暗天下宴然。《涅盤經》心性之學揭佛性義,早成時人大窠臼,難得經此一場。“只貴子眼正,不說子行履”,是溈山以最高評價肯定仰山禪法心要處。


(4)溈山問仰山:“何處來?”仰曰:“田中來。”溈曰:“禾好刈也未?”仰作刈禾勢。溈曰:“汝適來作青見?作黃見?作不青不黃見?”仰曰:“和尚背後是什麼?”溈曰:“子還見麼?”仰拈禾穗曰:“和尚何曾問這個。”溈曰:“此是鵝王擇乳!”


 農事禪修打成一片,正幹農活時即為禪修。兩個管家于農事成熟時,便爾渾身自在。雖然動容難擇,但“觸目菩提”當這麼會。他父子倆一向在勞作中“練禪”策進,不是朱門清客在觀家軒裏作欣賞狀,而雲我有會心也。“鵝王擇乳”,不假作意吸取精華而去其水分,純禪道人,一切行動無不是禪,“現業流識”自爾消除。


(5)仰山在溈山為直歲,作務歸,溈問:“什麼處去來?”仰曰:“田中來。”溈曰:“田中多少人?”仰插鍬叉手。溈曰:“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。”仰拔鍬便行。


 這個公案古德拈頌極多,不擬多談。仔細參看,溈仰父子“練禪”策進之旨深入生活實際。田中人歸去,插鍬叉手;南山大刈茅,拔鍬便行;明明如此卻在暗通消息。曹洞宗致力於護念的“不犯”;溈仰卻在勞作中兼到了“不犯”,雖暗卻明。造詣極深的演劇家渾身是戲,溈仰師資一句話、一動作,無不是禪。


(6)溈山問仰山:“忽有人問汝,汝作麼生只對?”仰曰:“東寺師叔若在,某甲不致寂寞。”溈曰:“放汝一個不只對罪。”仰曰:“生之與殺只在一言。”溈曰:“不負汝見別有人不肯。”仰曰:“阿誰?”溈指露柱曰:“這個。”仰曰:“道什麼?”溈曰:“道什麼?”仰曰:“白鼠推遷銀台不變。”


 說宗門下事,相伴亦無,說亦不著,真個寂寞!無伴無說又有不只對罪。溈山緊把牢關,仰山觸著過關戒嚴的境,說道“生之與殺只在一言”。溈山知其吐信位之見,再予一紮,“不負汝見,別有人不肯”!仰停思問“阿誰”,溈指露柱道“這個”,機用全矣。仰已會得,卻曰:“道什麼”,自含詠也。溈又反詰,佯曰:“道什麼”,再囑含詠也。“白鼠推遷銀台不變”,此乃仰山人位之見,足以只對忽有人問。白鼠推遷銀台不變,可強用僧肇的“不真即空,即萬物之自虛”釋之。會得即動即靜即真即妄之旨,教與宗固無二致。


(7)溈問:“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,子作麼生知他有之與無?”仰曰:“慧寂有驗處。”時有一僧從面前過,仰召曰闍黎,僧回首。仰曰:“和尚,這個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。”溈曰:“此是獅子一滴乳,進散六斛驢乳。”


“僧回首”便能“驗知業識茫茫無本可據”,誠然巧便。學人若於無本處自警,迴光返照當有悟入。


(8)仰山因歸溈山省覲,溈問:“子既稱善知識,怎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?有師承無師承?是義學是玄學?子試說看!”仰曰:“慧寂有驗處。但見僧來便豎起拂子,問伊諸方還說這個不說?”又曰:“這個且置,諸方老宿意作麼生?”溈歎曰:“此是從上宗門中牙爪!”


 臨機互換,不滯一隅,眼孔定動即沒交涉。他會得的人,澄之不清,揚之不濁,過險境如履平地,設一境即是陷阱。


  師(溈山)睡次,仰山問訊,師便回面向壁。仰曰:“和尚何得如此?”師起曰:“我適來得一夢,你試為我原看?”仰取一盆水與師洗面。少頃,香嚴亦來問訊,師曰:“我適來得一夢,寂子為我原了,汝更與我原看?”嚴乃點一碗茶來。師曰:“二子見解過於鶖子。”


 溈山雖老,神清志剛得克家之子教養;仰山、香嚴有此老師,心若止水鑒容又鑒心。這樣一家人,一切動轉施為不出於“如”。見解勝過舍利弗處,正坐不失時節。此一則公案最能見到溈山、仰山、香嚴三師的生活樂趣,真是動即合轍,優遊自在。


 師(溈山)一日見仰山、香嚴作餅次,師曰:“當時百丈先師親得這個道理。”仰與香嚴相顧視雲:“什麼人答得此話?”師雲:“有一人答得。”仰雲:“是阿誰?”師指水牯牛雲:“道道。”仰取一束草來,香嚴取一桶水來,放牛前,牛才吃,師雲:“與麼與麼!不與麼不與麼!”二人俱作禮。師雲:“或時明,或時暗。”


 “百丈海禪師參馬大師,為侍者。檀越每送齋飯來,海才揭開盤蓋,馬大師便拈起一片胡餅,示眾雲:是什麼?每每如此。”此處溈山見仰山、香嚴作餅,驀然見到百丈領得馬大師意,故雲:“當時百丈先師親得這個道理。”仰山、香嚴顧視躊躇“什麼人答得此話”?溈山當即展現一機,“指水牯牛雲道道”,若坐在理邊尋思,且沒交涉。兩個靈利漢,畢竟知機變。“仰取一束草來,香嚴取一桶水來,放牛前牛才吃”。理無著處,還歸於事。溈山要二人拂除跡象,連水牯牛一道,肯二人和機變,故雲“與麼與麼”。牛吃水草原為本分事,二人怎得它理?故又雲“不與麼不與麼”。仰山、香嚴至此乃瞥然于理事無礙之旨,故俱作禮也。作禮將為是,剛才躊躇顧視則又不是,故溈山當作水牯牛下二人的判語雲“或時明,或時暗”。


溈山、仰山、香嚴三師關於禪道的唱和,真乃精義連編尋繹無盡;處處流露消息,宗旨儼然。但臨濟宗師宗杲卻雲:“溈山晚年好則劇,教得一棚肉傀儡,直是可愛。且作麼生是可愛處?面面相看手腳動,怎知語話在他人。”宗杲如此拈提,且道對溈山禪是會,或不會?對仰山、香嚴是許,或不許?

溈仰宗祖庭——仰山


在江西與湖南交界處,綿延千里的羅霄山脈北段稱為武功山,山勢巍峨,高低參差,從宜春到萍鄉,進入吉安的安福縣,主峰金頂海拔1918米,氣勢磅礴,風光無限。自古以來,武功山與廬山、湖南的衡山並稱江南三大名 山,仰山勢其一脈。       


禪宗溈仰宗祖庭之一,棲隱禪寺就坐落在仰山的懷抱之中。宋代大詩人黃庭堅有詩《贈仰山簡老太師》雲:簡 師飛錫地,天外集雲峰。拿石鬆根瘦,欹窗竹影濃。山寒侵破衲,澗鄉響雜疏鐘。客問西來意。無言憑短筇。 ”好一座“天外集雲峰”,讀詩人之作,直讓人浮想聯翩:山間的奇花異草,雲霧飄渺,佛號悠揚,泉鳴鐘響, 好一處人間勝跡。慕佛教溈仰宗開創者之一慧寂禪師之名,驅車出宜春三十公里,進入洪江鄉,過梅州,再沿山 道而行。一旁是溪水淙淙,一邊是青山翠綠。忽入一山口,眼前豁然開朗,再群山懷抱中,一個小小的盆地呈現 在我們的眼前。


 南宋“中興四大詩人”之一的范成大有言曰:“四山各有佳峰,如是數十峰周遭繞寺山中,目其 形勝為‘蓮花盆'。”果不其然,不遠處,雲霧環繞中的仰山主峰集雲峰依稀可見,雲南有獅子峰,南有白雲山 ,東有書堂山,棲隱禪寺遺志便在這塊小盆地的中央,一旁的妙安法師慨然感歎道:“這真是一個建大叢林的風 水寶地。”遠眺諸峰,會令人想起古時宜春有“八景”之說,而“仰山積雪”為其中之一。


 集雲峰高聳入雲,“夏時雲氣覆頂則雨立至,冬天微陰雪積輝映”。尤其在冬季,陡峭的峰頂常被白皚皚的積雪覆蓋,銀裝素裹,晶瑩剔透,遠遠望去,何啻仙山瓊閣飛臨人間。林茂水必豐,山中的小溪匯成仰山水,飛流直下,在雪谷潭形成 寬約十米,落差達三十米的雪谷瀑布,水聲隆隆,滌蕩山谷;飛沫蒸騰,彩虹淩空。南宋著名詞人辛棄疾曾游雪 穀潭,立碑記之曰:“濟南辛棄疾幼安、並門張子裏仲處、大樑喻成之玉洱將窮溪源,至是而返。”看來,詞人 玉朋友何門人弟子溯溪水而上,希望窮究其源,至雪穀潭已無路客行,於是觀瀑良久,一夕忽然不見;至清乾隆 四十三年(1778年)“大風雨拔樹複出”,原來被亂樹叢所掩蓋,被人發現是,字跡尚清晰可辨,辛棄疾後裔, 萬載秀才辛炳喬“嘗欲塌歸藏之”,這之後便不知所終。佳山勝水,必有神龍潛藏;世外桃源,引來高人隱居。 千餘年前,著名詩人鄭谷,得悉唐朝覆滅,悲憤難忍,遂載仰山築草堂讀書隱居,平日則以詩文自娛。詩僧齊己 來訪,贈《早梅》詩:“萬木凍欲折,孤根暖獨回。前村深雪裏,昨夜數枝開。風遞幽香出,禽窺素豔來。明年 如應律,先發望春台。”鄭穀觀詩深吟片刻,說:“‘數枝'非早也,未若‘一枝'佳”。齊己大為嘆服,作揖 道:“我一字師也!”這成為中國文壇流傳千古的佳話,而鄭穀隱居之地也被改成書堂山了。


 仰山之於宜春,決非僅是地理上一脈高山而已,它早已化為宜春文化血脈中最重要的一支,影響滲透進各個方面。如自古以來,袁州士民就有仰山神崇拜,說是有兄弟二人,哥名蕭分,弟稱蕭隆。居住在仰山徑潭,是專司風雨雲雷的龍神。古 時凡地方上有水旱疾疫,人們皆禱之仰山神,據稱“有禱立應,仰山二神作福降祥、恩澤四境。”所以,宜春各 地多處建有仰山神廟,百姓們在內祈福避災,香火旺盛。在唐憲宗元和十五年(820年),大文豪韓愈任袁州刺史 ,是年夏,天大旱,赤土千里,民生堪憂。韓愈先率州縣官士紳祈雨於城隍廟,又去仰山神廟,祭文雲:“維年 月日,袁州刺史韓愈謹以少牢之奠祭於仰山之神曰:神之所依者惟人,人之所事者惟神。今既大旱,嘉穀將盡, 人將無以為命,神亦將無所降依,不敢以不告。若守有罪,宜被疾殃於其身。百姓可哀,宜蒙恩憫,以時暢雨, 使獲。承祭不怠,神亦永有食。謹告。”為了祈雨,寧願神靈降罪於個人,其虔誠之心溢於言表。不久,果然天 降甘霖,大地復蘇,百姓歡呼雀躍。仰山神之靈驗,仰山之于宜春文化的深刻影響,於此傳說可略見一斑。紹熙 五年(1194年),大儒朱熹由潭州卸任東歸,途經袁州,慕名往仰山遊覽。郡中學人奔相走告,遂設教席於仰山 太平興國寺中的四藤閣,請朱熹開講,學者們獲益良多。時近歲末,朱熹長年在外,不免思鄉心切,賦七絕《袁州道中作》一首:“今日已是臘嘉平,我獨胡為在遠行。白髮倚門應注想,青山聯騎若為情。”



 千百年來,仰山曲折的山道、秀麗的風景,迎來許許多多的鴻學宿儒,如韓愈、陸希聲、祖無擇、張商英、黃庭堅、范成大、辛棄疾、朱熹、嚴嵩、王光烈等等,他們或謁神,或遊覽,或踏青,或會友,然後賦詩為文,積澱成了深厚悠久的仰山文化。但最讓仰山名揚海內外的,還是唐會昌元年(841年)間,一個瘸腿和尚慧寂大師 的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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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flowdhamm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